对着风干的鸡爪许愿，能实现三个愿望？| 《苦夏诡谭》（一）

初中毕业的暑假，赵龙在回家路上从一个奇怪的老头那儿得到一根风干的许愿鸡爪，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

从今天起「漂浮便利岛」开始连载二道长的小说《一个苦夏的怪异诡谭》。#月火清凉剧场#每周一二更新，欢迎关注追更。

一个苦夏的怪异诡谭

连载（一）

壹

赵龙拎着一个编织袋站在篮球场中央，酷热的太阳晒得一切都褪了色，蓝色的篮球架、绿色的行道树和远处砖红色的教学楼都蒙上了一层苍白的光晕，连周遭的蝉鸣似乎也在烈日下变得含混不清。

学期结束了，手里的袋子就是他初中生涯的全部。上周刚刚结束的中考，他自认为考得还不错，不出意外应该能离开镇子，到市里的一中去念高中。成为家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他应该很能让爹高兴一阵了。但此刻他还想再多磨蹭一会儿，拖延一点点回家的时间。昨天是毕业典礼，家住得近的同学早早离开了，家住北面山里几个村的也在今天一早高高兴兴地赶回家去，开始享受这个悠长的暑假了。

赵龙初中所在的县城，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班公交车往返于他家所在的乡镇，宿舍已经把他们这些往届生扫地出门，如果再错过公交就要徒步走二十多里地回家了。装着被褥的编织袋很重，压在赵龙肩上的部分早已经被汗水濡湿。路边的麦子已经割尽，新播下的玉米才刚刚露出嫩绿的叶子，车站在三里地外的水库旁边，唯有那边的一汪深蓝色带来一丝清凉的幻觉。如果从空中俯瞰，此刻的赵龙大概是贯穿农田通往水库的细长乡间公路上唯一一个移动着的小黑点，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很渺小。

终于，靠近了车站，忽然赵龙耳边响起一声女孩子的轻笑。他举头四望，却只看见路边树荫下一个摆摊卖货的老头。老头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跟赵龙对上眼立马站起来热络地打招呼。他卖的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假古董，绿玻璃冒充的翡翠、脏兮兮的佛像、假得过分银元之类的。公交车还没有来，在这唯一一片阴凉里，赵龙跟老头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老头口音很怪，既不像县城这片的口音又不像北山头那一片的，偏偏却又对十里八乡熟悉得很，赵龙乡里邻里家的八卦事情那老头知道得一清二楚。公交车来了，赵龙脸皮薄，临走花5块钱买了一个像是风干的鸡爪的东西，上面缠了条挺旧的红带子写着“心想事成”，就图个吉利吧。

爹还在外面开车拉货，大约要后天才回来；妈匆忙给赵龙和妹妹婷婷做下了晚饭，话都没说几句就搭着邻居家的摩托车去乡镇的工厂上夜班去了，糊纸盒子2分钱1个。晚上，赵龙做了一个梦，那感觉像是英语课上老师给他们放的外国电影，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一个跟他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对着他买的那个鸡爪许愿，但不知道怎么的，每个愿望最后都变成了坏事，醒来之后那个模糊而混乱的梦境只剩下了一片火光和尖叫的记忆。

赵龙忽然记起，跟他一个乡上有一户人家，姑娘大他3岁，跟他是同一所初中，前几年家里失火全家都没跑出来。这么一想，那只鸡爪怎么看怎么觉得晦气，于是赵龙把它丢进灶台里烧掉了，伴着一股呛人的恶臭，耳畔似乎又传来了女生的轻笑。他想起，昨晚那个梦，跟某次阅读课上读到的一篇关于猴爪的小说那么相似。

贰

赵龙决定去当年失火的那家人家去看看，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乡，两个村庄之间还隔着两座山头。60年代的时候生产队组织县里修了连通水库的干渠，为各个乡镇提供灌溉用水，干渠的堤岸也就成了沟通几个村子的捷径。赵龙小的时候经常跟村里的小孩在渠上疯玩儿，遇到水库放水还会一个猛子扎进渠里去捉鱼。家里大人自然是不让的，见过水的皮肤晒干以后用指甲一划就会留下一道醒目的白印，瞒也瞒不过去，于是经常会看到一群光屁股的黑泥鳅被家里大人揪着耳朵打。后来有一年，干渠连续淹死好几个小孩，家长看得严了，赵龙他们才消停下来。

入夏之后的几场大雨下得通透，玉米往高了窜得飞快，水库没有放水，干渠里只积了浅浅的一点雨水，几只蜻蜓围着水洼打着转。干渠延伸到山体，明渠变成了一截几十米长黑黢黢的隧道，赵龙的目的地也到了。

他走下山梁，路过一片杂草丛生的果园和塌了顶的土坯房——那是村里最后一个麻风病人老罗头的房子。以前村里大人小孩都害怕地躲着他，生产队索性就把他安置在渠边上看渠。老罗头种的果树却是一等一的好，每到秋天红彤彤的苹果和柿子压弯了枝头，比谁家的都喜人。赵龙五六岁的时候爬树上偷果子摔了跟头，老罗头还给了他几个石榴，真的很甜。后来赵龙偷偷在老头门前放过几个鸡蛋算是答谢。如今老头去世多年，房子都荒废了，枝头却依旧挂起了青青的果子。

叁

事情过去多年，当年失火的屋子早已平整成了空地，只是这些年出外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宅基地迟迟没有再分出去。

庄头上有个小卖部，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坐在门口纳鞋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赵龙去买了包无花果丝，顺嘴问了问当年的事情。老太太们八卦得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年那户人家的凄惨事，先是小姑娘在学校作弊被抓，家里大人去跪了半天才没被开除；没过几天当爹的又在煤窑里摔折了腿，煤老板派人抬回来甩了几万块钱就不管了，后来人就一直瘸着；再后来，就是不明不白的一场火，把他们一家三口都烧死在了屋里。“惨啊，”门牙已经掉了的老太太眯着眼睛穿上彩线，在鞋底上麻利地缝起来，“那阵子天天晚上听见他们家里鸡叫，肯定是犯祟了。”

赵龙嚼着无花果丝往回走，虽然他觉得事情很扯淡，但是如果代入到猴爪的故事里还是有点瘆人。阅读课上介绍过，那是英国人雅各布斯的短篇小说，一个猴爪可以实现人的3个愿望，但每个愿望都会让许愿者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嗯，是如果，不代表赵龙相信这个故事，毕竟小说是编的嘛，把猴爪的情节代入到这户不幸的人家，故事还是很顺畅的：

那位女生不知道怎么得到了爪子，许下第一个愿望想要成绩变好，结果她去老师办公室领取的班级作业里恰巧或者说不巧夹进了下一次考试的卷子，于是原本成绩垫底的她成绩飞跃——自然很容易被老师查出来了。赵龙多次听他聒噪的前班主任强调过，学校前几年曾经有个女生偷了试卷作弊被开除了——这部分大约是老师的添油加醋了。

家长去学校求情，大约是要给头头脑脑打点不少的，女生的第二个愿望应该是家里能够有钱——按照猴爪故事的调性，肯定是亲人遭遇不幸换来的钱——她爹只是摔断了腿，看来鸡爪要比猴爪仁慈一些了呢。

至于第三个愿望，根据那个模模糊糊的梦，女生似乎希望自己不要再受责怪或者是一切都能重来之类的，于是从某种意义上这个愿望以一种惨烈的形式实现了。

赵龙忽然有点脊背发凉，他当时还真想过，我许愿发财也会心想事成吗？反正爪子已经烧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吧。“嗨，都要上高中了，还琢磨这些神神叨叨的的事情，幼稚！”赵龙把最后一点无花果丝倒进嘴巴里，抖了抖袋子。他似乎一脚踢飞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不知谁家熬了中药，药渣就倒在门前了，一颗类似核桃的东西滴溜溜地滚远了，药味儿挺冲的。走过那门前的刹那，他眼角余光似乎瞟到，半开的门后那个卖他鸡爪的老头朝他咧嘴一笑，回头细看，其实并没有什么人。

第二天，妹妹婷婷病倒了，高烧不退。

肆

婷婷病倒的第二天，爹终于回家了。匆匆忙忙带她去了县城的医院，医生一时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只能安排她住下观察。病房里的一家四口相顾无言。

家里，妹妹是唯一能跟赵龙说上话的。上初中以后，他跟爹妈的隔阂感越来越强烈，爹常年在外面跑运输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妈则常常上夜班，或者在白天干些零散活计贴补家用，沟通也不多。而且爹妈都只念到小学，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沉默寡言，年纪渐长赵龙觉得越发难以跟他们相相处了。这倒并非是嫌弃他们文化低，只是所处的环境与视角不同，青春期的半大孩子委实难以做到与家长相互理解。他曾经觉得能去市一中上学是个摆脱这家里尴尬氛围的机会，但妹妹躺在病床上说着胡话，爹妈一脸愁苦得一言不发，让他觉得纠结而烦闷。

赵龙决定去医院的走廊上透透气。

“小老弟，看你愁眉苦脸的，碰上难处了吧？要不要帮忙？”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正是那个卖鸡爪的老头。

“爷，你咋在这儿？”赵龙后退了半步，有些警惕，他隐隐觉得这个老头有古怪。

“上了年纪，身体总要出点毛病，这不来医院检查检查。你妹妹病了？”老头朝病房里探头瞧了一眼，咧嘴一笑，枯树皮一样的脸更皱了。

“发烧，医生还没查出怎么回事儿来。”

“哎，这个好说。要不咱做个买卖，你把那个鸡爪还我，我治好你妹妹，咋样？”老头故作高深地晃着脑袋。

“爷，你不光会摆摊还会看病？医生都不知道毛病，你能治好，莫不是诓我？再说了，你那个鸡爪我觉得瘆得慌，已经烧了。”赵龙疑心愈发大起来，也故意试探他。

“哎呀，那可不好办咯！”老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赵龙一眼，“听说老百姓有个损人利己的偏门法子，把家里病人喝的药渣倒在门口，路过的人踩上了就会把病啊灾啊的带走。说不定啊，你妹妹的病……”

老头话就说到一半，但这里面的意思赵龙全明白了。

“你真能治我妹妹？”赵龙咬了咬牙，觉得就算这是个套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了。“鸡爪没了，给你钱成不？”

“见外了见外了，”老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他摆摊卖的假银元，抬手朝病房的方向凭空一抓像是往银元里放了什么东西似的，“鸡爪本来能实现三个愿望，既然烧了，过几天就劳烦小兄弟帮老不死的办三件事儿吧。”说罢，把银元往赵龙手上一丢，“这次，可要收好咯。”

病房里，婷婷忽的发了一身汗，悠悠转醒过来。

未完待续

(字数:3571)

老头要让赵龙办的三件事是什么？

妹妹的病真的能好起来吗？

明天继续更新，敬请期待

作者：二道长

坐标：上海

职业：搬砖

自我介绍：一头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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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二维酱

排版编辑：二维酱

封面：Photo by zhao che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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